在宫里,油水最多的差事无疑是银作局,大量的金银送到这里铸造成各种各样的精美金银器具然后在送到宫中各位贵人的手里使用,这一进一出,油水儿可太大了,所以每一个能进银作局的宦官,上到掌印太监,下到监工杂役,那都是腰缠万贯的。
不过金银虽好,有本事守住才是本事,所以宫里边儿往银作局来的往往都是些“没本事”的宦官,真正有本事有抱负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一个——司礼监。
有钱不一定有权,有权不一定有钱,刀子都挨了,能的话当然是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才好。只是,得到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风险,银作局里只要不出打的纰漏,安安稳稳活到出宫,在外边儿总能得个富贵一生的结局,司礼监就不一样了,一个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其中的危险没有人比在司礼监中待了一辈子的怀恩更明白。
武功能够让人的身体更加强壮,但却终究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和精深的疲惫。
他真的太老了,老到连文渊阁送来的折子上的字都已经看不太清的地步,吃的少,睡得却越来越多,但他一直撑着,硬撑着尽量不漏出任何的马脚给人知道。不是因为他贪恋权位,而是这司礼监之前还没有出现一个真正让他满意的接班人。
梁芳自不必说,这是一个真小人,一切只为私利,全无公心。他或许是一个好奴婢,但绝掌不了司礼监,否则天下必要大乱。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设想而已。宪宗和万贵妃去了之后梁芳也不可能再掌司礼监,他自己也是看的明白,一直小心翼翼的,也正是因为这份小心,周太后没动他。
怀恩曾经很看好徐宝,聪明、武功又高,最重要的是不狂妄,知进退,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品德。
怀恩曾经跟徐孝天说起过此事,一番交谈之后还是放弃了。徐孝天的理由很充分:司礼监可以没有掌印,但天门不能没有门主。
坐在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便是夹在皇帝与百官之间,一个不好或许便要万劫不复,到时候难道要徐宝束手待毙?
怀恩认可了这个理由,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如果自己扛不住了,司礼监应该交给谁?
然后,李玄被送进了司礼监,做了第二个秉笔太监。
内书堂出身、司礼监秉笔,与皇帝关系不错,与徐宝相交莫逆,做事也算勤勉本分,他具备一切接任司礼监掌印的条件,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那一双腿。
这很重要,就像朝廷不成文的规矩“面相不端者不可为官”一样,身有残疾的人每天出现在皇帝的面前会不会引起厌恶?
所以怀恩一直在犹豫,他准备再看看,再做出最后的决定。
“故,户部欲拨银三百二十万两以作黄河治理。国库存银或有不足,需宫中内库补足。”李玄将折子上的奏文念完,又将贴在奏折封皮上的一张纸取下来看了看,继续道:“老祖宗,这篇折子文渊阁的票拟是准了的。”
怀恩靠在黄花梨的大椅上,睁开惺忪的一双眼睛:“这种利国利民的事儿文渊阁自然不会阻拦,你怎么看?”
李玄想了想,说道:“朝廷每年开春拨银治理黄河自然是应有之义,但据我所知,整个工程费用一百八十万两便可,若是粗糙些一百三十万两也可用,要只是加固维护,一百万两足以。三百二十万两太多,不能准,但若是拨的少了,又不知道他们到底会如何应付。”
李玄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怀恩也没说话,在等李玄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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